陆雄文

互联网时代下，知识更迭的速度前所未见，同时，网络资源的便捷与丰富，使得老师不再享有往日知识权威的地位。更有人断言，二十年后，大学将不复存在。

既然如此，读大学到底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？且听复旦大学著名教授、资深博导、管理学院院长陆雄文结合自身经历，对此问题的看法。

《我的大学》是一本非常著名的小说，是高尔基的自传体小说的第三部。第一部是《童年》，第二部是《在人间》。我小时候读《童年》和《在人间》，到了中学以后读《我的大学》。

这本小说读完以后，我有一点失望，有一点茫然。为什么？因为主人公想进大学读书，但实际上他没有读大学，他和社会底层的人们在一起，在码头、在面包店、在矿场做工，然后他逐渐对社会有了很多的体察，向社会学了很多。

高尔基在小说里面其实蕴涵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，尽管高尔基本人只读过小学，却成为当时苏联最伟大的作家，《我的大学》也是十月革命以后他的第一部作品。

小说隐含的深刻的思想是，一个人在社会上要能够生存、立足，必须把自己的命运和社会的命运联系起来，要向社会各个阶层学习，你所有社会的阅历都可能成为你人生重要的知识财富或知识来源。

我们的身边的确有很多人没有读过大学，现在还有很多大学生想创业，提出要退学。为什么？因为比尔·盖茨大学读了一半就退学了，马克·扎克伯格也退学了。所以很多人说不读大学也能创业成功。

的确，我看到很多人没有读过大学，但是他们的人生依然精彩，事业很有成就。像发明家爱迪生，他也没有读过大学。所以，并不是说一个人的成就以读大学为必然，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学习能力，没有不断地去思考、去锤炼、去提升自己，那也是不可能取得成就的。

比尔·盖茨在中学的时候，不仅是学习优秀而且特别聪明，他的父亲还花了很多钱请计算机专家给他做家教，来提高他的计算机理论和技术水平。

在读大学的时候，由于他对计算机本身就有天赋爱好，而且聪明才干充分发挥，他认为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已经做好准备，所以他退学了。

积累和学习的过程，是人生的重要经历

人生的经历可以多种多样，读大学与否也并不是绝对的，但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成长学习的过程，将来注定无法成功、无法取得成就。你要在某一个领域里面或者说在社会当中被大家所承认，你必须有这样一个积累的过程、刻苦学习奋斗的过程，这是必然的。

为什么今天社会上普遍读大学呢？因为即使对美国来讲，退学去创业的也是极其少数的人，美国有百分之五十多的人可以读大学，美国的家庭都愿意让孩子们去读大学，因为对于一个成熟的社会来讲，读大学是一个人更有效率、更全面学习的一条捷径，体现了一个健全社会的教育体系，也是一个人才培养的体系，成长最有效率的一个体系。

一个社会如果成熟发达，大学教育必然发达。的确存在不读大学也能成功的先例，但是大多数人应该经过大学的学习才能够成为社会专业人才，成为社会发展重要的承担者、脊梁和动力，成为新的技术的创造者，新的知识的创造者，才能够去推动社会前进，这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趋势。

对于个人来讲，你是否想过，为什么要读大学？我国古人讲过，大学之道，在明明德，在亲民，在止于至善。这里谈到的“大学”，和我们今天普遍所指的高等学府的概念不是一回事。

儒家强调的“大学”，是大人之学、君子之学，是走向人生大道的学问。我们今天的大学体系来自于西方，但其实西方大学的发展和我们中国大学的发展情况不同。

为什么人步入今天的现代社会要进行大学的学习？是因为我们不仅需要一种专业的技能，还要掌握系统知识，要发展专业技能和系统知识才能立足于社会。

在大学里我们还要培养学习能力，因为知识更新太快了，所以今后大学毕业开始工作，你或许还能依赖于大学里所学的知识来琢磨怎么开展工作，再加上刚进公司可能有一些培训，但是你真正开始独立工作以后，后面的学习要靠你自己。

所以大学要完成这样一个知识的积累和能力的发展，这是最基本的，才能保证有长远的职业的成长以及事业的发展。

在大学里成长收获人格的成熟

在大学里，还要完成一个很重要的成长过程，这就是成人，要形成成熟的、良好的品德。我每年迎接大学新生的时候，还有欢送毕业生的时候，我都要问他们同样的一个问题：“同学们，你们成人了吗？”

今天的青少年和我们那一代完全不同，我们这一代从小被教育的是十八岁成人了。为什么？因为我们小时候没想过要读大学，我们当时接受的教育是十八岁高中毕业后要参加分配工作，在城市里面被分配到工厂去工作，做什么呢？做技术工人。

我们小时候就在想，我要成长，我要独立，我就要为自己承担，对自己负责，我不仅要努力工作，我还要学技能，而且要帮家里分担。我们这一代到了十八岁大多数都成人了，法律意义上的成人，心理上也成人了，到社会上也成人了。

但是我们今天这一代孩子，他们远远没有成人，我相信很多青少年学生在家里不做任何家务，我当然不是以做家务为标志来衡量你们的成熟。

所谓成熟是指你的心智、你的品格，甚至是你的人格，你有立身之本，你有能力去作独立的判断，你能够关心这个社会，关心周围的人，能够承担。碰到挫折的时候能够去面对，有困难的时候能够去解决，可以去寻求别人的帮助，但是最好由自己来找到问题的答案，你不仅关心自己，关心自己的家庭，也要关心周边社区，还有你所在的组织。

但是今天这一代人人格上的成熟被推迟了。所以大学要完成这样的使命，我们也呼吁中学就开始关注这个问题，所以我非常同意校长老师们说的全面发展的问题。全面发展就不单单是学习课本上的知识，还包括学习社会方方面面各种知识，人生要有业余爱好，要有兴趣，要有健康体魄。

追求全面发展将个人和社会联系起来

在大学里最终要完成什么？要完成你作为个体的成长。原来你是属于家庭的个人，你是温室里的一个个体，被保护起来的一个个体，现在要放到窗外去面对风雨了。

你要把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，独立的个人就要和社会去寻求一种联系，并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。你在社会当中要扮演什么角色，你怎样去面对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问题，去寻求个人成长，然后为社会去做哪些有意义的事情、有价值的事情，把个人和社会联系起来，要在大学里去解决这个问题。

这样你就知道将来自己走什么道路，从事什么工作，是继续求学读硕士、读博士，追求真理，创造新的知识，还是去做一个实际的工作。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，你的大学就算没有读过，如果你能解决这些问题，你不读大学也可以成长，你也可以像比尔·盖茨，乔布斯、扎克伯格这样，高尔基也是这样。

在大学里，一是要掌握专业知识、系统知识的学习集成，拥有一种能力，这种能力获得以后，即使没有教师教你也能学；二是你要能够成为一个有品格的人、成熟的人；三是你能够找到自己和社会的联系，自身能够真正立足于社会，回馈社会。

你要真正成为会读书的人，会思考的人，有智慧的人，你要重视培养一种东西，叫做好奇心，好奇心与生俱来，不要泯灭它。今天的社会应该是大多数的人都进入大学学习的，因为现在的大学能够把真正优质的资源汇集起来，系统设计让学生经过这个学习过程，获得价值、能力和知识。

在大学里你碰到的不仅是老师，还有很多优秀的同学，从别人那里得到很多的能量，得到很多的启发，你会获得友谊，这会成为你一辈子的财富。大学当然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成长过程，也可能是一个最有价值的成长过程。

我之所以强调人的全面发展，是因为今天我们很多孩子不知道要成为什么样的人，走什么样的道路。

所以在大学要多多学习，不管是读历史、哲学还是物理、化学，我认为都要交叉地去读，因为今天的你将来能够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，所拥有的知识绝不是某一领域的知识，而是全面的知识。

比如今天的阿尔法狗，机器在学习，学了以后再反馈，它是大数据的处理过程，这大数据的处理过程就成为人工智能的基础，人工智能这门科学正是众多科学的集成。

我认为进大学学习一定要把自己当做全面发展的人来看，要全面地学习，建立自己在大学时代的学习兴趣。中学阶段的学习兴趣除了你的课程以外，你还要培养爱好，这是个人的修炼，到大学这种个人修炼要继续发展，你还要去建立更庞大的学习体系。

首先是自身修养的学习，其次是自己的知识系统要更加丰富、更加广泛，这样才能够让你形成一个好的学习的思维和学习的习惯，最后形成更强的学习的能力。

所以大学里面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，不要仅仅局限于学好一门专业，要有更多时间去享受生活，多交朋友，努力去培养一些爱好，让自己的专业、爱好和自己将来的工作结合起来，跟社会联系起来。

陆雄文：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院长

文章来源：本文节选自陆雄文在上海市澄衷高级中学的演讲